A市，七月的天气，太阳正毒。尤其是下午两三点钟，更是一天中最难耐的时候。38度的持续高温，空气又闷又热，街上的行人都寥寥无几。
马路被晒得焦干滚烫，一脚踩下去，路面瞬间都变得软绵绵的，仿佛在脚底化开。
相比较街上的人烟稀少，一家“思忆”的奶茶移动小车却显得格外不同。小车被随意的摆放在街上的一道阴凉处，车前有两位店员，一男一女。
男店员身形修长，面貌清秀腼腆，负责制作奶茶。女店员扎着丸子头，有一双漂亮的带着笑的杏眼，语气温柔，负责招待客人。
奶茶小车前总是排着一串长长的队伍，听闻这家奶茶小车制作的奶茶醇香浓厚，甘甜不腻，让人回味无穷，所以来这里买奶茶的人络绎不绝。
白日的正午12点开店，午夜的12点打烊。
奶茶小车颇受大众喜爱，有许多慕名而来的游客。为了让A市各个地方的顾客都能容易的买到奶茶，每隔两小时小车会更换位置售卖。
在这两小时内，无论在这里排队的人有多少，他们都能在更换位置前完成所有奶茶的制作和售卖。巧合的让人觉得他们早就知道这里会有多少人来买奶茶一样。
排着长长的队伍中，有一名少女格外扎眼，身着黑白休闲服，斜挎着一个单肩包，垂着眼眸，安静的玩着手机。
脑袋上的鸭舌帽歪歪斜斜，并未戴正，及了腰的乌发被压得凌乱，懒散的披着，发尾还打着几个小卷。帽沿压得很低，有些许碎发从额角散落。但正午的阳光极盛，还是能看出她露着的半张脸，下鄂线精致分明，肌肤白皙透亮，红唇娇艳。
看着自己控制的游戏人物再次横死，少女撅起嘴，心中再次愤慨。靠，垃圾游戏，这一定不是我的真实水平。不想再次被游戏影响好心情，默默的收起了手机。
顶着烈阳，算算时间，她已经排了半个多小时的队了。
少女姓顾，名言笙。
在顾家，这三个字的形容就是等于宅女加米虫的结合体。平时不出意外，她不会出门，更不要说是来买奶茶。
何况现在的她还有一个更致命的原因，就是——穷。
前俩天玩游戏氪金手一抖，把零用钱都搭进去了。
可惜，她有一个糟心的弟弟，叫顾言安。
一想起来，她就咬牙切齿。峡谷的solo对战，可能永远都对菜鸟不够友好，屡战屡败，屡败屡战。
按照老规矩，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个需求，这也是她为什么待在这里的原因。
耳边依稀还能响起他弟弟欠揍、贱兮兮的话，“老姐，要求不多，听说那家网红小车的招牌奶茶味道还不错！”
顾言笙微笑，深吸口气，愿赌服输，她忍了。
随着队伍缓慢的挪动，嘈杂的抱怨声此起彼伏，空气中还混杂着各种各样的汗水味，又酸又刺鼻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终于才轮到她。
女店员笑容真挚，语气诚恳，“你好，小姐，请问您要哪一杯？”
“给我来两杯招牌，”说完，她低头状似无意的扫了一下价目表，心中的一根弦突然断了。
招牌奶茶——清泉奶露，30元一杯。
什么奶露，能这么贵，这不是逮到人就杀猪，这不会就是网红的魅力吧。
原谅顾言笙这个穷人身上，满打满算也只有30元。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和绝望，叫做说出口的屁话不能再塞回去，纵使她有一颗想要挥金如土的心，但是某支付宝余额也不给这个机会。
贫穷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限制发挥。
但她脸皮很厚，尴尬这种东西完全不存在的。
语气端的是波澜不惊，一本正经：“我突然想起来不能喝太甜的，还是换成两杯原味奶茶，去冰，无糖，什么都不加，打包带走。”
本以为原味奶茶应该是所有奶茶店最“便宜”的标配——
然而，女店员：“小姐，我们的价目表中并没有原味奶茶。”
好囧。
但某人的脸皮不仅厚，还很会装。
于是，奶茶小车前的少女顿时变得羞羞哒哒，白皙的小脸上，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，她不好意思的嗫嚅，“对不起啊，我是看错啦。”
女店员依旧善意微笑，还替她解围，“没关系，小姐。我们最近推出了一款新品奶茶——‘幻生’，不是甜腻的款，特别适合你。这次为了搞活动，只要十元一杯，买一送一。如果你实在不知道喝什么的话，可以尝尝我们家的新品，味道还是很不错的~”
“幻生”两字刚落，她身后的男店员，摇晃奶茶的左手忽然停滞了几秒。
停顿间，他的双眼，透过前额垂下的发丝缝隙，扫过女孩。
一张精致的脸和一双看上去不谙世事的双眸。
他的嘴角忽然轻轻勾起极淡的弧度。
而某穷人，还在盘算自己的余额，幻生只要十元，买一送一，单价5元，相当于白嫖一杯。有便宜不占是傻子，实在太划算，顿时有了主意，“那就给我来两杯新品。”
“好的，小姐，您稍等。一共是10元，我们店可以用支付宝或者微信付款。”
她抬起头，刚拿出手机准备付款，身体突然僵住了。
女店员还是对着她微笑，但她本能的感受到，这根本没有一点笑意。
恍惚间，似乎看到一个模糊的重影。好像又出现了一个人，还是个男人。
这个人的脸暗藏在女店员的脸下，时隐时现，他的嘴角也在笑。笑容直咧到腮帮处，嘴角露出的牙齿黝黑而锋利，这分明不是一个正常人的嘴巴，十分的诡异瘆人。
她揉了揉眼睛，再看过去时，还是一个女店员。
女店员的笑跟之前一样，牙齿纯白，和善亲切，语气温柔。仿佛刚才看到的毛骨悚然只是幻觉，明明笑容还是一样的热切温暖，但回想起刚才恍惚的一幕，她却总觉得有一股寒意，顺着她的脊梁骨爬了上来。
那种感觉实在太难以忽视，她皱紧眉头，抿唇，思虑了一下，她还是觉得很不对劲。
“抱歉，我不想要买那两杯奶茶了，可以帮我退——”拒绝的话刚说到一半，就对上了女店员身后的一双眼。
那是一双泛着紫的异瞳，眼底深邃而悠远，一眼望去，沉静似海，无波无澜。细看下去，却是满满的、深沉而厚重的恶意，然后像粘稠的黑雾一般紧紧的将自己包裹着。
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脑海传来。
突然世界变得安静了。
“小姐，你的奶茶可以支持支付宝或者微信付款，一共十元。”清脆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。
她才回过神，对了，她是来买奶茶的。
用支付宝很快的扫了码，不一会儿，手机屏幕亮了一下，短信提醒发来****工商银行已支出10元，目前余额20元。
贫穷的阴影罩下，她低头感觉十分的难过和悲伤，突然觉得什么都比不过她的穷。
奶茶的制作时间很短，不一会儿，女店员就打包好了奶茶，递给她。
“小姐，建议您还是提早喝这款奶茶，我们家的奶茶都是有最佳品尝风味期限的。”
“是吗，奶茶也有品尝期啊？”
“当然啦，品尝期都是在两小时内饮用最佳。而我们家的这款新品奶茶比较特别，是专为“一些人”开创的，最佳品尝时间就短了一些，就一个小时。过了品尝时间的话，”女店员的语气意味不明，带着一丝深意，“口感可能会很不好。”
顾言笙接过奶茶，从奶茶上面盖子的口往里望去，奶白的色泽，清甜的淡香，微微摇动奶茶，奶茶底部泛着一圈紫色的幽光，看上去突然有点熟悉。
“你指的一些人，是哪些人？”
女店员微笑“就是像你这样的人。”
“我?”她沉思了一会，想来想去，全身好像只有一张脸能算优点，虽然觉得不可思议，但是除了这个似乎也没有别的理由来解释。她恍然大悟了，惊叹:“原来你们做奶茶的还看脸啊。”
女店员的笑容忽然凝固了，罕见的沉默了一会，又仔细地打量了一遍眼前的少女。明眸皓齿，巧笑倩兮，由外到里，确实是个美人。
如果上面那位真的对她有意思，这张脸的话，好像也不是不可以。
想到这，“嗖”一股莫名的凉意瞬间爬上了女店员的后背，再到脖颈处，诡异的停留下来。
她全身僵硬，奶茶台下的脚不住地发抖。
是…是…他。
女店员的脸上忽然对她扯出夸张到露出牙龈的笑容，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甜美和温柔
“小姐，如果没什么事的话，您可以离开了，我要继续招待后面的客人了。”
如果忽略她话语下的催促、不留人的意思，顾言笙表示，还是很愿意跟她再聊会天的。
但面上也没多在意，拎着两杯奶茶转身离开。
只是心里暗暗嘀咕，女店员的笑容怎么突然那么瘆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