摘自《目送》
一.要真正地注视,必须一个人走路。一个人走路,才是你和风景之间的单独私会。
二.对于行路的我而言,曾经相信,曾经不相信,今日此刻也仍旧在寻找相信。但是面对时间,你会发现,相信或不相信都不算什么了。因此,整本书,也就是对时间的无言,对生命的目送。
三.我慢慢地、慢慢地了解到,所谓父女母子一场,只不过意味着,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。
四.华安背着一个五颜六色的书包往前走,但是他不断地回头;好像穿越一条无边无际的时空长河,他的视线和我凝望的眼光隔空交会。
五.我慢慢地、慢慢地了解到,所谓父女母子一场,只不过意味着,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。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,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,而且,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:不必追。
六.一路上樱花照眼,她静静看着窗外流荡过去的风景,窗玻璃映出她自己的颜容,和窗外的粉色樱花明灭掩映;她的眼神迷离,时空飘忽。
七.“你的雨儿要看见你笑,妈妈。” 她看着我,微笑了。我这才注意到,她穿着黑衣白领,像一个中学的女生。
八.才子当然心里冰雪般的透彻:有些事,只能一个人做。有些关,只能一个人过。有些路啊,只能一个人走。
九.我细细在想,寂寞,是个什么状态;寂寞,该怎么分类?
一零.二十岁之前相信的很多东西,后来一件一件变成不相信。
一一.二十岁之前相信的很多东西,有些其实到今天也还相信。
一二.人生由淡淡的悲伤和淡淡的幸福组成,在小小的期待、偶尔的兴奋和沉默的失望中度过每一天,然后带着一种想说却又说不来的‘懂’,做最后的转身离开。”
一三.从哪里来,往哪里去,心中渐渐有一分明白,如月光泻地。
一四.这种愚钝,会跟着你一生一世。在人生的某些方面,你永远是那最后“知道”的人。
一五.会发现他们的秘密,是因为我自己开始求索生死大问,而愚钝如我会开始求索生死大问是因为父亲的死亡,像海上突来闪电把夜空劈成两半,天空为之一破,让你看见了这一生从未见过的最深邃的裂缝、最神秘的破碎、最难解的灭绝。
一六.兄弟,不是永不交叉的铁轨,倒像同一株雨树上的枝叶,虽然隔开三十米,但是同树同根,日开夜合,看同一场雨直直落地,与树雨共老,挺好的。
一七.我们拼命地学习如何成功冲刺一百米,但是没有人教过我们:你跌倒时,怎么跌得有尊严;你的膝盖破得血肉模糊时,怎么清洗伤口、怎么包扎;你痛得无法忍受时,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别人;你一头栽下时,怎么治疗内心淌血的创伤,怎么获得心灵深层的平静;心像玻璃一样碎了一地时,该怎么收拾? 谁教过我们,在跌倒时,怎样的勇敢才真正有用?怎样的智慧才能度过?跌倒,怎样可以变成行远的力量?失败,为什么往往是人生的修行?何以比跌倒过的人,更深刻、更真诚?
我们没有学过。
一八.如果这个社会曾经给那十五岁的孩子上过这样的课程,他留恋我们—以及我们头上的蓝天—的机会是不是多一点?
一九.这么常地来来去去,这么常地说“你保重”,然而每一次说“保重”,我们都说得那么郑重,那么认真,那么在意,我想是因为,我们实在太认识人生的无常了,我们把每一次都当作可能是最后一次。
二零.她垂下眼睛,是那种被打败的神情,两手交握,放在膝上,像个听话的小学生。
二一.她手背上的皮,抓起来一大把,是一层极薄的人皮,满是皱纹,像蛇蜕掉弃置的干皮。我把新西兰带回来的绵羊油倒在手心上,轻轻揉搓这双曾经劳碌不堪、青筋暴露而今灯尽油枯的手。
二二.她曾经是个多么耽溺于美的女人啊。六十五岁的时候,突然去纹了眉和眼线,七十岁的时候,还问我她该不该去隆鼻。多少次,她和我一起站在梳妆镜前,她说:“女儿,你要化妆。女人,就是要漂亮。”
二三.墙上,不敢挂什么真正和记忆终生不渝的东西,因为墙,是暂时的。在暂时里,只有假设性的永久和不敢放心的永恒。家,也就是两个人刚好暂时落脚的地方。
二四.母亲,原来是个最高档的全职、全方位CEO,只是没人给薪水而已。然后突然想到,啊,油米柴盐一肩挑的母亲,在她成为母亲之前,也是个躲在书房里的小姐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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