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真的不想惊讶，但是我真的惊讶了一段时间。
女儿去广州跟老师学钢琴。她的手一碰到琴键，导师就盯着她的手问:你的手指怎么了？她无知地看着自己的手，什么也没发生。老师又问，你的拇指受伤了吗？我的手指天生就是这样的。那很好，老师说，并停止纠缠她的拇指。但我猜，她在回答完老师的疑惑后，肯定会再次为自己的大拇指感到尴尬，然后想到投诉我。在我照顾下长大的女儿，经常跟别人说自己手脚不够优雅，怪我。她经常把脚趾贴在我的鼻子下，让我看清楚。这都是遗传自你的。
我不能说我从来没有真正看过我女儿的手。她来到这个世界几个小时后，我小心翼翼地掰开她花蕾般的小手掌，仔细观察她萝卜般纤细的手指。指尖有尖尖的指甲像嫩刺。我一度怀疑是不是她的指甲抓破了她妈妈肚子里的部位。十几年过去了，我还没有仔细看过她的手，虽然我帮她洗了小手，牵着她的小手过马路的时候，她的小指顽皮地挠着她的手掌。甚至在一次商场走失后，我又找到了她，突然感觉她抓我手掌的力量大大增加，好像要粘在我的手掌上再也不分开了。但是我还是没有仔细看过她的拇指。
老师的提醒也让我很好奇。晚上我抓住她的手指，仔细看了看。我没看到什么特别的。我把她的拇指和我的并排比较。天啊，这一大一小拇指有点变态。指的是手指粗，指甲宽而短，整个手指的特点是粗短，真的不适合弹钢琴。再看看我的拇指。如果你能像剥花生壳一样把大拇指的糙皮剥掉，缩小一倍，那就是她的大拇指了。我忍不住笑了。我女儿抓住我的手。我是无辜的，我当然不希望我们手指的样子让人怀疑自己被损坏了。但我能怪谁呢？
我很自然地想到了我的父亲和母亲。远方的父母此刻应该已经睡觉了。父亲可能正坐在被窝里，一边穿着棉袄抽烟，一边在床头柜上看电视节目。妈妈应该躺在旁边的床上，但是她还没有睡着。她正在和她父亲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，问着她突然想到的事情，她感到不安。也有可能问我或者我女儿的情况。但他们肯定不会想到。这一刻，我因为手指的出现，想到了他们。更何况这个时候特别想看到他们的手。
我努力回忆父亲的手是什么样子。让我惊讶的是，无论如何，我都记不起父亲的手是什么样子，更别说他的拇指是什么形状了。终于想起来前年手术后他卧病在床的时候我给他洗过一次手。手掌看起来很黄很粗糙，像一层擦不掉的砂纸。手背是棕色的，像皲裂的树皮，毛巾会卡在上面。我完全不记得拇指长什么样了。
我不知道我出生的时候爸爸有没有看过我的小手。我只知道，四十多年过去了，和无数人握过手，好像从来没有和父亲握过手。我小的时候他一定牵过我很多次手。好像下次回家，我会牵着他的手，好好研究一下，拍个照。如果对比三代手形娱乐，我觉得他会顺利接受。
女儿还握着我的手指，在想象中雕刻着自己满意的形状。我开始作弊。我说你应该看看你妈妈的手。也许你遗传了她的基因。我甚至不知道她的手指是否漂亮。听到我这么说，她立刻去缠着她妈妈。我明明在这里撒了谎，她妈妈的手形我还记得很清楚。毕竟抗战八年了，我们还在同一个爱情里。曾经，一群成年夫妇模仿电视游戏。妻子们都站在一个帘子后面，从帘子的洞里伸出一只手，然后丈夫们一个个认出这个手形来找自己的女人。我在成千上万只手里轻易地抓住了我妻子的手。虽然别人抓错了，但我绝对不会。我觉得已经像是左手抓右手了，很准，特别有感觉。
和我的人生有着莫大关系的母亲，一想到牵着她的手，就让我的心再次颤抖。不像想爸爸的手，虽然我现在已经记不清妈妈的手是什么样子了，但也没有想爸爸的手那么迷茫。前年春天我握过她的手，她也握过我的。我真的能记得她受伤手指的样子，手背浸在乳白色淘米水里的样子。
去年春天，我陪她去城里看眼疾。我妈妈很少进城，面对宽阔的街道上的车流，她显然有点紧张。我下意识地抓住她的胳膊，掩护她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。到了中医院候诊大厅，我妈感叹，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客厅。我笑了笑，带她去了眼科。走着走着，手臂自然滑落，手抓住了她的手。母亲的手温暖、柔软，小得可怜，我可以轻易地把它握在手心里。排队进诊室的时候我把我妈往前推。那一刻，我清晰的感觉到她紧紧握住我的手，我的心剧烈的颤抖。我莫名其妙地感到有点紧张和不自然。我转头看向窗外，不敢看我妈。恍惚中，我觉得这是我女儿的小手。我还记得女儿失物招领时抓我手心的感觉。这是一种信任和依赖，是担心和恐惧的表现。妈妈害怕什么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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