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
我的家乡豫东最热的夏天始于五月。公鸡伸开双臂在树荫下踱步，松弛的下颌皮肤一起一伏，往日肉红色的冠在高温下变得颜色苍白。
人和动物开始喝大量的水。在绿树环绕的村庄里，狗在山墙上伸出舌头，把肚子贴在地上乘凉。村子周围的麦田都是棕色的。
一大早依依不舍地拾了起来，我跟着爷爷到田里收麦子，心里充满了怨恨。布谷鸟的歌声安静而急迫，但到处都找不到。麦芒直立着，在闪闪发光的阳光下又尖又脆。我用食指在山顶试了一下，血一下子就涌出来了。头顶的草帽越来越热，散发着和脚下麦子一样的气息和热浪。我踩着草帽，对着爷爷喊:我不干了！我想喝水。
爷爷收起手里的镰刀，直起身子，下巴上的汗珠在寂静的麦垄里一串串滑落。他手里拿着凉棚看着村口说，那你去歇一歇，水就来了。
我站在田头的树荫下，咬紧牙关，挤着肚子里的麦刺。我抬头看见邻居江麦池的女儿一路小跑，从远处叫我，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塑料桶。
你喝水，井抽凉水。她对我微笑，她鼻子上美丽的雀斑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汗珠。我想都没想就拧开了桶盖，清凉的井水涌进了干涸的老鼠洞，咚咚咚。我抬起头，从眼角看到自己手里拿着塑料桶幸福地颤抖。
一股强烈的甜味让我惊愕不已。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甜味，舌头两侧被甜味紧紧夹住。我难以置信地舔了舔嘴唇，更甜，夹杂着一种只有舌尖舔到刀上才能捕捉到的金属味。
看到我的惊讶，她笑着告诉我，井水里加了她二哥从城里买来的糖精。白糖足够甜。这种糖提取的糖精是甜的吗？
自从我喝了她的糖精水，我就不再叫她江麦池的女儿，而把我的名字改成了小霞的阿姨。
二
我的邻居江麦池爷爷娶了两个老婆。姜奶奶是一个有名的村子里的专家。扫帚是扫帚，扫帚是扫帚，院子里灯火通明，鸡犬祥和。江麦池是十里坝村有名的黄牛经纪人，赚得盆满钵满。在我喝他女儿小霞阿姨的糖精水之前，我每天都去他家。小霞的二哥是城里的纺织工人，他让我知道有一种糖精，比糖甜一零零倍。
每年夏收后，我们掰着指头算奶奶榨麦芽糖的日子。奶奶先把店里的麦子舀出来洗干净，然后放在篮子里，铺成薄薄的一层，泡在水里。过了两三天，绿麦芽切段切碎，拌入先前蒸熟冷却的糯米中，裹上面皮发酵。这项工作大部分是在晚上完成的。她把包得紧紧的汤圆放进面缸里，又拍了拍。她直起身子，双手在围裙上摩挲，催促我们赶紧睡觉。
第二天天一亮，我和小霞阿姨就看见她妈妈用擀面杖在面皮上挤，黑黑的汁液从酒酿团里渗出，滴到下面的盆子里。奶奶把满满一盆汤倒进大锅里用文火加热，边煮边搅拌。早上饥肠辘辘的厨房里，一会儿有一股甜甜的味道。
看到我伸长脖子吞口水，奶奶用一根筷子在萌萌的糖浆里滚来滚去，把糖堆擀出来，递给我。糖堆是漂亮的焦糖色，晶莹剔透，偶尔有毛孔，甚至可以看到竹筷子的纹路。轻轻含在嘴里吮吸，温暖甜蜜的冲击让人眩晕，夹杂着一丝焦糊味。
奶奶的麦芽糖加强了我和她女儿小霞的友谊。
做了最后一季麦芽糖，奶奶生病了，那年年底去世了。曾祖母死后一年半，牛贩子江麦池娶了二奶奶，小霞又有了一个弟弟。那是一个时不时用手腕擦鼻子的小男孩。他的名字叫迪蛋。
不像村里的其他女人，二奶奶常说amp; Bashi Bashi amp; 她还抽烟，爱嚼冰糖。她的爱好让我很快和狄丹成为了好朋友。狄丹很大方，经常偷妈妈的冰糖，把很多军用水壶塞到江麦池的麦茬里，灌满水，摇一摇。有时候一下午能喝五六壶，肚子都亮了。
甜蜜，攫取了我们童年太多的利益，却忽略了它带来的甜蜜，也会酝酿灾难。
在鸡蛋第一次到达的夏天，小麦收获季节似乎比往常开始得早。在炎热的田野里，空气纹丝不动。镰刀正在匆忙有序地收割，突然被二奶奶的尖叫声打断。她从村头的阴影里一路狂奔，手里挥舞着一条白毛巾，含糊不清地哭着。我和爷爷看见江麦池挺直了背，转过身来。等了一会儿看了看媳妇，突然放慢了速度，把镰刀拍在地上，然后转身跑回家。大家丢下随身物品，跟着他们来到江麦池家。只见厚厚的鸡蛋躺在堂屋屋檐下的一侧，抽抽抽，血丝般的口水顺着脸颊滴落，在地上铺开一个完整的图案，像一片干枯的荷叶。抓着裤腿的村医，睁开眼皮，看了又看。他扭头看到正房桌子上的军用水壶，水壶旁边有半袋糖精和几张废弃的黄色包装纸，就大喊:还不快送到镇卫生院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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