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最长的童年记忆里，最开心的事就是跟着父亲去白鹿原上面、塬面下面的巴河路的村子里看一场戏。
在瓦沟残雪尚未融化的古戏楼前，有一大群穿着黑棉袄黑裤子的老老少少，还有我这样不知道自己孩子有多丑的男孩子。干烟味挥之不去。福田amp; 忙amp; 舞台前，一顶草帽，或新或旧，挡住了烈日，却遮不住汗津津的紫黑色光膀子。汗水和干烟的味道弥漫在村巷里。
我受到了这里音乐的影响，是洪亮的大锣和清脆的小锣之间完全不同的声音，是过了很久才响起的沉闷的鼓声，是作为乐团指挥的平鼓那种密不透风、铿锵有力的敲击声。板胡是秦腔音乐中独特而个性化的乐器，二胡永远是板胡的柔和配乐，就像夫妻一样。
当然还有唱歌。我曾经用华联和六联的吼声捂住耳朵，那声音可以传到两里外。这时候就迫切需要接受了。白胡子老头的苍凉，热情悲壮的胡须，在我阅读世界的浅薄感受上刻下了音符；充满阳光和鲜花的萧声和花旦的歌声，是最能引起我共鸣的声音；小丑里也有丑男丑女，用关中方言最搞笑的词语，做出最贴切的表达。从介绍到退场，都是在观众的笑声中迎接和欢送amp; hellipamp; hellip后来我才知道，从那一刻起，秦腔的旋律，就在我麻木的音乐神经里，被铸造成了终身的、不可替代的戏曲欣赏倾向。
现在，在我生活了很久的这座日益繁华的城市里，有时在梦中，有时独自一人时，我会变出一幅储存在旧日的画面:在刚刚割完麦子的麦茬地里，一个光着膀子，拿着鞭子，握着犁柄的关中汉子声嘶力竭地叫着，声音融进了刚刚犁过的湿土，融进了即将翻耕的土地。
秦人创造了自己的腔。
这个腔无疑是最适合展现秦人胸襟的。
黄土在，秦人在，这个腔就不会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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