驴在乡村是一种无声的存在。
他们拉着车走在路上，常常低着头，一言不发。反而是赶车的，拿着鞭子，得意地把驴屁股上的鞭子朝大家一甩，显示出主人的威风。驴没有争辩，跑了几步讨好火车的主人。如果主人高兴，驴子会在这孤独的旅途中听到一首小小的乡村歌曲，让旅途不再枯燥。两边大片的玉米在风中鸣响。兔子突然跳出来，一会儿一心一意地看着拉车的驴，一会儿又转身，在人们的喊叫声中再次消失在玉米地里。
农村的秋天，像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，处处散发着浓浓的香味。驴子在路上走得那么安静，我不知道它会怎么想。坐在地排车上的人都在想今年的收成有多少，收割的时候找家里哪个男人帮忙，一辆车能拉多少玉米，有驴在身边能省多少力气。驴不算这些琐事。他的眼里只有乡间小路。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，于是驴子摆脱了所有杂念，像和尚一样安详地走在阳光下。就算绊倒挨了一鞭子也不暴跳起来。试想，是雨滴突然落在脖子上，突然死去。
在村里老阳家门前的石磨上，人们每天都在推磨豆子、玉米粒和小麦粉。如果你不太累，就把这种磨人的工作留给女人自己，或者没有磨盘高的孩子。但是很多时候会被一只能干的驴代替。让驴看着装满磨盘的粮食却强迫它劳动，这当然是一件痛苦的事情。就像一桌子的糖块，却逼着我们这些孩子去做用糖纸包糖块的工作。所以为了防止驴子偷吃食物，也为了防止它愤怒地转圈罢工，驴子的眼睛会被一块布蒙住，这样它就只能被人鞭打，或者被惯性驱使而不停下来。而女人则拿一把小刷子，把没有细轧的玉米扫进轮子中间，把磨出来的部分扫出来，装进尼龙袋里。清理面粉的时候，女人当然要跟着驴转圈，否则，如果挡了驴的路，可能会被狠狠地踢一脚。当然，大部分时候，驴子都是在安静地磨着，从来不会给人带来任何麻烦。即使感觉前面被女人挡住了，我也会一言不发的停下来，等那个人走了，再叫它继续干活，然后抬腿往前走。
我喜欢此时的驴，沉默不语，像个哲学家，在无聊的旋转中思考一个深刻的问题。它让我想起了土壤、庄稼、树木、大地和天空等词汇。我想从天上看到一头驴，就像我看到一只蚂蚁，它是一个小黑点，日复一日的忙碌，却一声不吭。他们只是倔强的默默的活着，不管人间的争吵，不管功利，不管心机。
如果女人回娘家，坐上驴拉的排车，看起来会比骑自行车更珍惜。地排车上除了妇女和一两个孩子，还有一些地瓜干或花生、绿豆，应该是送给家里亲戚姐妹的。在这条漫长的乡间小路上，坐在车里的女人和驴子一样，成了沉默的哲学家。当然，女人想的都是父母的短忧，想的都是结婚后如何给姐姐的委屈。但是，如果姐妹比自己过得好，就要隐藏自己的烦恼，选择有面子的事情。驴子不知道女人在想什么，但它们似乎知道这段旅程。他们带着沉甸甸的食物，却带回一箩筐新闻，好的坏的，都装在里面。女人需要很长的时间，在漫无边际中一点一点消化。
我曾经希望能像其他孩子一样，坐在这样摇摇晃晃的驴车上，跟着妈妈回自己的家。不幸的是，它将永远只是一个奢侈的梦想。因为我妈一六岁的时候，我奶奶就已经去世了。失去母亲的母亲除了把所有的烦恼藏在心里，还能和谁倾诉？
就像乡下一头倔强的驴，在赶集的路上，在磨面的路上，在运粮的大太阳下，哪怕饿了，也只能默默低头，从不会想到向主人要东西；或者像一匹马，用一声嘶鸣打破这种无聊的生活，换来一个小英雄的奢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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