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前一条不宽不窄的小溪，常年向东流。再宽一点，祖先们拦水筑坝，让水默默灌溉一零零亩良田。
在春天和夏天，溪流有时会满溢。到了晚上，溪水在坝下奔腾发出的声音依然会清脆。经常枕着水声入睡。
在我的印象中，秋冬季雨水较少。虽然一个月不下雨，但溪水从未停止过。
小溪里有鱼。常见的有鲫鱼、鲤鱼、鲢鱼、草鱼等。经常一口气说出一零多种熟悉的鱼的名字。那些鱼是被成年人教来识别的。我爷爷教我的，房子上的泥巴师傅也是。我当时记性很好。我学了两遍三遍才认出一条鱼，还记得。现在，教我认识鱼的人已经去世，埋在不愿褪色的青山里。很多时候，我会偷偷想起他们，想念他们。
小溪里有泥鳅、虾和螃蟹。泥鳅太滑了，抓不住。虾蟹看起来怪怪的，尤其是螃蟹抓到它的时候，会挑衅的捏人的手指，或者会捏人的皮肤流血。这三样东西一直属于我不想抓的对象。
因为天然捕鱼，自然离那条小溪很近。
小时候经常站在岸边看大人拿着一些工具在小溪里钓鱼。当小溪退去，我想看到大人们徒手将一些跳跃的鱼拉出水面。尤其是每年春天，两岸田野里的油菜花，在春日的阳光下，金黄如醒。路过的时候有点不小心，在衣服上留下了很黑的油菜花粉。
我十几岁的时候，经常像大人一样走进小溪，拿着一些矛、筛、锄头、桨在水里钓鱼。那些捕到的鱼成了我餐桌上的美味。每次鱼钓上来，一家人吃的方式总是不一样，不是煎，就是炸，或者蒸。那些不同吃法的鱼，丰富了我餐桌的内容。
一九八四年的夏天，有一场洪水和连续几天的大雨。溪水水位历史超高，有些地方已经过岸。在一些被淹的池塘里，随波逐流的大鱼小鱼落在了小溪里。水退了，我用铲子抓了一条大鲤鱼。当鲤鱼被抓住时，妈妈拿出一把菜刀，把它剁碎。然后，她给了几家，家里只留了一小块。
那些年，我把我所有很好很干净的日子和思想都放在那条小溪里。不久，那条小溪带走了我的少年。我已经去世的祖母非常反对我钓鱼。她认为我把很多时间留在了小溪里，而不是书上。有一次，我在小溪里钓鱼，她把我叫上岸，手里拿着一把竹刷子对我大喊:喂，门前的小溪会害了你的前程。那一次，我听出了奶奶对我的认真态度，默默地跟着她回家了。
高考失利后，我再也没有像别人一样走出去，就一心留在了村里。所以门前小溪进入我眼睛的次数多了，我也没有放弃钓鱼的想法。鱼篓里，一些大大小小的鱼，都是我每次的收获。
奶奶不再对我寄予更高的希望，也改变了原来的想法。她不再怨恨小溪日复一日地毁掉我的未来。奶奶更关注我抓到的鱼。有时候，我还看到她逐渐消瘦的手握着一把生锈的菜刀，试图切鱼。一年秋天，我给了奶奶几条小鱼。她心满意足，赶紧拿了案板和菜刀，在打谷场上砍。在她身后的树上，一只胖胖的蝉在唧唧喳喳地忽长忽短。
二零零九年秋天的第一场雨，奶奶还在念叨着我在小溪里钓到的鱼，但最后她没有钓到，慢慢闭上眼睛，静静地离开了。奶奶的离去，让我的二零零九年成了心头之痛。从那以后，我就很少在小溪里钓鱼了。
转眼间，那些打鱼的日子成为了过去。
现在，我日益肥胖的身体，很难像那样在小溪中自由行走，自然也就疏远了那条小溪。但到了春天，远远地，我还看到门前小溪两岸的地里，一排排油菜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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