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流水声中寻觅春天
文/顾晓蕊
她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,那里绿树苍翠,一湾碧澈的溪水,潺潺地绕村而过。虽说是景色秀美,可在她幼年的记忆中,贫困如盘踞的幽灵,长年乌云般垂压在村庄的上空。
两间摇摇欲坠的茅屋,是儿时的家,母亲整日在田间劳作,父亲是清苦的乡村教师。家贫的孩子晓事早,那年她五岁,便学着打猪草、拾猪粪,尽力帮衬家里干活。
正是从这一年起,不幸的病魔缠上了她。她患上脱发症,黑黑的头发一绺一绺地往下掉,似飞絮,如落叶,不时飘了一地。只一年时间,满头秀气的长发,竟然掉得一根不剩。
她左手挎着个竹筐,右手握着铁耙子,满村跑着拾猪粪时,身后多出一群围观的孩子,嘴里吆喝着,“光光头,亮光光。”起哄、讥笑……像一根根冷硬的刺,扎入她年幼的心里。她疯了似的跑回家,扑到母亲怀里放声痛哭。
“兰儿,你命苦呀!妈会想法子,定要把你这病治好。”此后的多年间,她跟随母亲踏上漫长求医路,试过各种偏方,吃剩下的药丸壳能装两蛇皮袋。头发总算长出来了,只是由于长年用药,原本羸弱的她,显得越发苍白单薄。
更糟糕的是,她的性格变得极内向,羞于见人,时间一长,与人交流出现障碍,连说话也结结巴巴的了。
真是旧伤刚愈,又添新愁,口吃,带给她更多的屈辱和苦楚。
在师范学校就读期间,成绩突出的她,从不敢参加学校的各种活动,怕人前出丑,怕惹出笑话。在无数个寂静的夜里,她感到有一只丑陋的蚕,一点点地噬咬心叶,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痛。
情急之下也曾乱投医,轻信报纸上的小广告,她买回“口吃矫正器”,结果不过是骗人的东西。口吃这个恶魔,藤蔓一样缠上她娇弱的身体,让她苦不堪言。
毕业后,怀着对大都市的向往,她背起行李,孤身一人来到上海。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大上海的繁华,但当她真正站在人潮川流的街头,仰望四周直入云天的大楼,头一阵阵地晕眩。
她开始艰难地寻找工作,简历投出一份又一份,都如一粒小石子沉入水中,悄没声儿的。后来遇到一家文化公司招文创人员,她原本有些文字功底,总算被顺利录取了。
她在郊区租了间房,每天清晨五点起床去上班,路上要换乘三趟公交车。她很珍惜这难得的机会,做出的文案深得老板赏识。再说平时工作大都在电脑前完成,正合她意,多数时间她静默地专注做事。
在奔忙之余,她不忘读书写作。写作为她的生命打开了另一扇窗,那些千瓣莲般清芳的文字,不断绽放在各报纸杂志上,渐渐地,她已小有名气。而口吃,依然是卡在喉间的一根刺,她从不参加任何聚会,也不愿跟编辑、文友会面。
后来发生的事,又一次把她卷入悲苦的汪洋。
那次公司在打一个劳动仲裁官司,开庭前,律师突然发现一个重要文件忘记带了。偏巧同事们外出参加活动,她接到电话,律师让把只有一页纸的文件快速读一遍给他。
“快点快点,要开庭了!”律师在电话那头催促。她心里很急,咽喉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,额头沁汗,眼含泪珠,愣是一个字也读不出来。
结果官司打输了,她被老板叫到办公室狠训了一顿。她昏昏沉沉地走出来,边走边恨恨地咬着舌头,用力咬,狠劲地咬,就是这不听话的舌头,让自己蒙受这等耻辱!
她的心情变得烦乱,一夜一夜睡不着觉,白天神色萎靡地坐到办公桌前,总感觉他人的目光怪怪的,带着嘲笑和冷讽……她想躲,想藏,却无处隐身。
到医院检查,医生说是患上了抑郁症,除服药治疗外,劝她休养一段日子。
抑—郁—症?!在报纸上见过这方面的报道,多少名人明星因此自杀,自己竟患上这可怕的精神疾病。她心里腾起无望与孤独,逃也似的回到小山村。
她漫步在村头的小溪边,心里涌起千般苦涩。她微闭双眼,想象着只需轻轻纵身一跃,便会化作水花一朵,漂向远方,摆脱一切世间烦恼。
彼时,她聆听到清脆的流水声,如大珠小珠迸溅,时而悠扬,时而轻灵,好一曲幽然清悦的天籁之声。
她循声望去,是湍流的溪水,撞击青黑色的石头发出的声响。
她问自己,溪流遇到石头才能发出悦耳的流水声,而自己遇上挫折就要放弃生命吗?她才二零来岁,人生才刚刚开始啊!这些生活中的磨难,不正是阻挡生命河流的巨石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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