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日的散文(精选一六篇)
浮生三记
文/任艳
【一】十六夜的月
十六夜,冰轮缓缓升起。
街肆上正热闹。烧烤摊烟火缭绕,食物的香气浸到夜色里去。人们在流影浮灯下享用美食,有一种闲适的富足。
佳兴忽来能下酒,我们不下酒,我们去看月亮。
杨柳岸,晓风朗月。
夜空,雪团擦过,雨水濯过,洁净到无一丝渣滓。天风也一定给筛子筛过,忽有了细嫩滑离的质感,春面不寒,果然是杨柳风,是低温的绸。
十六夜的月色,可以用“汤汤”形容,浩渺无边,无际无涯。无涯月色,一泓春水,水天交映,澄明若镜。小岛在远处,一帧缥缈的剪影似的。空里轻轻、静静地,流着霜。水流宛转,环着阡陌,绕着芳甸。
春山空寂。只有我们,对影三人。
舟楫在,我的掬月台,也在。千古明月,浮漾天心。
水面经风,一个月亮,变成一千条银丝、银线、银绦、银蛇,一万个银箔银鳞撒在湖里。袅袅柳枝,曳着蒲团似的满月,悠来荡去。那长居广寒的嫦娥,或许一个秋千荡去,也会拽着青青柳丝,飘然降临人间吧。
此时此景,是我们的,也是张若虚的,春江花月夜。
聊发少年狂的仨女人,一路跑下长堤,站立湖畔,高声惊呼:“美啊,真美!”真的不知,要如何注目,才能对得起,这造物主赋予的豪华天宠。
雪伸开双臂,对月长吟:春江潮水连海平,海上明月共潮生。滟滟随波千万里,何处春江无月明!
我深吸一口月光的芬芳,朗声接道:江流宛转绕芳甸,月照花林皆似霰;空里流霜不觉飞,汀上白沙看不见……
此刻,吟诵诗歌的人,瞬间,与那个一千多年前的诗人,交叠成了一个影子。
冬不语,月光飞上眉睫,夜风翻起她的衣袂,揉乱她的发丝,她只静静望着,这古老又年轻的永恒之月。有些风,拂过面颊。有些风,经过心底,泛起,水质般的光泽。
张晓风说——人要是要活很多年才知道感恩的,才知道万事万物包括投眼而来的翠色,附耳而至的清风,无一不是豪华的天宠;才知道生命中的每一刹那都是向永恒借来的片羽,才相信胸襟中的每一缕柔情都是无限天机所流泻的微光。
【二】日出。山行。看花人
山中看花。
春暖乍寒天气,在早晨,山风裹挟春天的气息,扑面而来,还是有些微砂感。松林苍郁,草色已经返青。我俩站在松下,头发被风撩拨得肆意飞扬。树下铺满厚厚一层松针。几枚皴裂的松果,坠落在干草里。
东方,地平线就在脚下。晨空,掀开层层面纱,渐次明亮。
若春天是丹青妙手,那天空就是一个颜料制造作坊。它将一钵钵的奇彩异色,勾兑,摇匀,抟揉,发酵,在日出之前,一掷千“色”,由深黛,蛛灰,靛青,藤绿,幽蓝,薯红,葡萄紫,蔷薇红,胭脂粉……
倏忽,太阳挣出地平线,似一枚殷红的幼果,悬垂东天。又似一粒朱砂,灼伤于大地之心。
红日越过山岗,越过河流,越过林莽,一格一格,冉冉升起。太空无声,波诡云谲,瞬息万变。一霎时,金光照彻,漫天云霓像是匹匹锦绣,错彩镂金,光华四射。这是一场盛宴,世界陷入纸醉金迷——鎏金的湖,披金的群山,泼金的树林,铺金的天空……
我和冬,沐浴在盛大的日光里,听松声如诵,日出如歌。
山中花事正好。山樱花开得极盛,仿佛一夜之间,山间落下大匹粉红的云彩,不由让人想起黑泽明电影《梦》中的一幅幅画面。
远远听见女孩儿们的嬉笑声,让人很容易想到眼前烂漫的山樱,纯真无邪,挤挤挨挨,热热闹闹。
遇两位看花人。她们比我们来得早,她们携着相机,在花树底下钻来钻去,身上沾了细碎的樱花。山地车扔在一旁。
我问,你推车子上山?
女子笑微微,嗯,很轻便的。
冬问,照片发哪里?
发论坛。她边俯身向花,口里边答道。
她问,你们照片发哪里?
冬只笑不语,跑到一旁捕捉花影了。
哪里也不发,留给自己看。我笑答。
一群女孩儿从山上下来,追逐嬉闹,她们看起来真开心。看花的人让女孩儿做她们镜头里的模特,七、八个女孩儿们站在花影里,眉目如洗。此时,她们无疑就是一朵朵粉白的樱花了。
日影下,花树笼着一层灵性之光。樱枝低垂,晨风里一个惊颤,花瓣便簌簌飘落,柔弱不胜之姿,着实惹人怜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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