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奶奶
文/庞秋波
一
在一个美丽的小山村里,有一座古朴的吊脚楼,那,便是我的老家。离开老家已二十多个春秋,儿时的记忆,却在心底深深地刻上烙印。那个吊脚楼上凭栏相望、等待家人回归的熟悉身影,每每想起,总会情不自禁泪流满面。
多少次,我站在老家的吊脚楼前,凝望着刻有岁月沧桑的一瓦一木,感叹着时光的流逝,岁月的无情。我仿佛看到一位骨瘦如柴的老人,正站在吊脚楼上,向我慈祥地微笑,一如从前。泪眼朦脓中,我清楚地看到了她头上的白发、手上凸起的青筋,以及那张瘦削得让人心疼的脸;我听到她呼唤着我的小名,那么熟悉,那么亲切。
我迫不急待地冲进老屋,跑上吊脚楼,伸出双手想要把她抱住,可是,却什么也没有。眼前,除了沉寂的门窗,再也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。泪水,潸然而下。我知道,我的奶奶,一位让我怀念了近三十年的老人,再也不会回到我的身边,呵护我、照顾我,陪我度过一个个孤独的夜晚了。
二
奶奶的一生,坎坷曲折,却从不向命运屈服。不到三十岁丧夫,年近古稀丧子。在那些苦难的年月里,她既要忍受病痛的折磨,还要为了生计奔波忙碌,独自撑起偌大一个家。
在我的记忆里,奶奶勤劳能干。她会得一手针线绝活,每天忙完农活和做完家务,就端起针线簸箩,戴上老花眼镜,坐在吊脚楼上绣枕纳鞋。针线飞舞,枕上的凤凰鸳鸯生动逼真,纳的千层底儿布鞋,穿在脚上舒适暖和,四邻八方的乡亲们都赞叹不已。就连缝补的破衣烂裤,都让人觉得,每一块补丁都是一种艺术和装饰,有它独特的美。
托奶奶的福,小时的我们就算穿着补巴衣服,也是干净整洁,美观得体;生活艰辛不易,却也能在奶奶的精打细算下填饱肚子!
印象中的奶奶,坚强乐观。她身体不好,长期患头痛、哮喘和腿疾。因家庭贫困,没钱给奶奶治病。头痛哮喘发作时,就吃一包头痛粉,服两粒咳必清;腿上的疤溃烂化脓,父亲就用针管把里面的脓抽出来,然后撒上一点儿消炎粉,再抹上一些软膏。
她床前的桌上,摆满了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药。“久病成医”,买的药多了,父亲懂得了很多医术,对奶奶的病情也能对症下药,还学会了打针输液。为此,奶奶很是欣慰。病情加重也不担心,总是乐观地说:“不怕,你爸懂,一会儿回来他会给我治。”
在我的记忆里,奶奶知书识礼。劳作之余,偶尔会戴上老花眼镜,坐在吊脚楼上读书看报。在那个年代,能识字的人不多,何况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。在我和奶奶相处的十余年时光里,从没见过她和谁吵过架,闹过矛盾。特别是和我的母亲,像女儿一样和睦相处。
当母亲生下排行老五的我时,却依旧是个丫头片子。那年月,重男轻女的思想特别严重。邻里鄙视不说,婆媳之间更会骂得狗血淋头,闹个鸡飞狗跳。可一直以来,奶奶从来没有埋怨过母亲,反而安慰她说“生男生女都一样”。母亲为有这样一位通情达理的婆婆而庆幸,以致于一起相处的几十年,母亲一直敬重着奶奶,像孝敬自己的母亲一样孝敬她。如今,回忆起奶奶的仁爱宽厚,母亲依然感叹不已,充满了无限深情和感激。
为此,我们姐妹四个(三姐年幼时夭折),也得到了奶奶万般的宠爱和呵护,不但不嫌弃我们,还视我们为掌上明珠。
三
小时候,我是奶奶的跟屁虫。奶奶去喂猪,我跟在奶奶后面,给她读大姐教我的几个英语单词;奶奶在吊脚楼上宰猪草,我就在一旁听奶奶给我讲“野人婆的故事”;奶奶去赶场,我就在吊脚楼上照看楼下园子里的几根黄瓜,等奶奶给我带回来用篾丝儿穿好的一串儿泡粑……每忆起和奶奶在一起的点点滴滴,心里倍感温暖。
二姐读初二那年,突患急病。高烧不退,昏迷不醒,奶奶吓得不知所措。赶忙让父亲乘客车,带她去往当时比较好的石会医院治疗。经过医生诊断,二姐患的是急性脑膜炎。好的是,经过医生的精心治疗和父母的细心照顾,在医院住院差不多一个月,就康复出院了。
在二姐住院期间,奶奶天天站在吊脚楼上,望着八角庙方向开过来的每一辆车,看着车辆经过倒七龙,上班河,打水凼,大水井。她好希望车辆能在打水凼或大水井停下来;或者,能有人给带个口信,告诉一下二姐的情况,但每次都让她老人家失望了。等得久了,她就会焦急地回过头,问一下在一旁不谙世事的我:“五娃,你说你二姐好了没有哦?如果好了,那怎么还不回来?”我不知怎么回答,只在一旁看着不停抹泪的奶奶,跟着干着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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